节选自《大学堂走出的山大人——山西大学校友故事》文集
历史的车轮悠悠载过几千年的文化底蕴,时代的号角吹响新的乐章,在一切旧文化要被打破、被抛弃的时代,中医岌岌可危地屹立在中国大地上,等待着自己的落幕,或者重生。在风起云涌、狼烟四起之时,施今墨缓缓而至,在时代浪潮中成为中医事业继承中坚不可摧的中流砥柱。
施今墨(1881.3.28—1969.8.22),原名毓黔,字奖生,1881年生于贵州省。中国近代中医临床家、教育家、改革家,北京四大名医之一。
不为良相,则为良医
施今墨,祖籍浙江萧山区,因其祖父在云南和贵州做过官,施今墨出生在贵州,故取名“毓黔”。他年幼时因母多病,遂立志学医。13岁便跟着舅父河南安阳名医李可亭学习中医,李可亭常对施今墨说:“良田千亩,不如薄技傍身。”于是他刻苦学习,20岁左右便已经通晓中医理论,可以独立行医了。
但他的父亲始终认为仕途才是正道,1902年送他入山西大学堂。在这里他受到了许多进步思潮的影响,萌生出民主与革命思想。后转入山西政法学堂,因成绩优秀被保送至北京政法学堂,在那里经人介绍认识了黄兴,由黄兴介绍加入了中国同盟会,从此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。直至1911年参加辛亥革命,推翻了清王朝的统治。施今墨作为山西代表到南京参加了孙中山的就职典礼,并协助黄兴制定陆军法典。原以为旧的社会就要过去,新的社会格局正在形成。谁知社会的腐败、官场的倾轧,使他的理想不得实现,因此他愤而辞职,决心弃政从医。
他将自己改名为“今墨”,取义有三:其一,纪念诞生之地,“今墨”同“黔”;其二,崇习墨子,行兼爱之道,治病不论贵与贱,施爱不分富与贫;其三,要在医术上勇于革新,要成为当代医学绳墨(今墨准之意)。
虽时移世易,许多官员仍然不改争权夺利、尔虞我诈的封建官场的腐败作风,这让他对革命大失所望,决心“不为良相,则为良医”,在这个一切旧文化都岌岌可危,中医又故步自封的时代,他开始了漫漫从医生涯,迈出了长征的第一步。
为中医奔走,力挽狂澜
1929年,南京国民政府通过了一个提案:《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障碍案》,扬言顺应所谓追求真理、舍旧纳新的历史潮流。有人点头,俯首称是, 更有人呐喊,为中医之存亡抵抗所谓时代浪潮。中医生存,岌岌可危。在时代的逆流中,有人几番沉浮,飘摇不定,而施今墨奔走南北,团结同业,成立中医工会,组织华北中医**团,数次赴南京**,以求力挽狂澜。
当时汪精卫只相信西医,又主持行政院工作,大有取消中医之势。适值汪精卫的岳母患疾,遍请西医,未见起色,行将不起。有人建议请施今墨诊治,汪精卫无奈,同意试试。施今墨凭脉,每言必中,使汪精卫的岳母心服口服,频频点头称是。开处方时施今墨说:“安心服药,一诊可愈,不必复诊。”汪精卫岳母据此处方仅服数剂,果如施今墨所言。汪精卫这才相信中医之神验,题字送匾“美意延年”(庄子语),自此再不提取消中医之辞了。后来在全国舆论压力下,国民政府只得收回成命,批准成立中央国医馆,任命施今墨为副馆长。
中医终于以妙手回春的疗效,赢得了生存的权利。而施今墨无疑为中医的生存提供了强大助力。
中西合用,办学传业
他虽热爱中医,却并非故步自封之人。他深知中医要亡,是因为中医人大多因循守旧、墨守成规,又各持家技、抱残守缺,医者良莠不齐,巫多于医。中医要亡,错的不是时代,而是中医腐朽的外壳掩盖了它精粹的本质。要救中医,唯有革新,唯有培育出能够贯通中西的中医人,切实地救人性命,重树中医之辉煌。
诸君亦知中医之在今日,为存亡绝续之秋乎。外见辱于西医,谓气化为荒诞,内见轻于政府,成医界之附庸。今墨于数年以前,早已逆知此变,今又隶于卫生行政,更可见吾人环境,非振兴医术,决不足以自存。故敢断言中医之生命,不在外人,不在官府,而在学术也。学术之成否, 当然在乎学校。
他明确指出:“吾以为中医之改进方法,舍借用西医之生理、病理以互相佐证,实无别途。”他把这一思想也贯彻到办学方针之中。他成立中央国医馆, 创办华北国医学院,在全国各地协助或资助创办中医学院、讲习所、函授班、研究班,等等;创办中西医院,首先使用西医诊疗仪器,进行中医辨证;创设中医疗养院,开中医设置病床的先河;创办中国医药学会,组织举办中医学术研究报告会;创办学术刊物,促进中医教育事业的发展。
我本是中医的革新者,不革新便无进步,无进步便不存在的论定者, 具有改革中医方案的整套计划者。而社会上仅认为我是一个能治病的名医大夫,浅之乎视我矣,真使我啼笑不得,无法自白。平心思往,实亦我不学无术,自由浪漫,不善团结有以致之也,于人乎何尤。
他数次挽救中医于湮灭的边缘,引领中医走向革新求存的道路,让中医屹立至今而不倒,即使后人仍有诸多疑惑、诸多埋怨,但他仍然是那个风雨飘荡的时代里带领中医走向重生的人。
辨证施药,雍容华贵
施今墨遣方用药自成一格,其处方配伍精当,药品繁多,前后搭配无不相合,博得了“雍容华贵”的美誉。他擅用大方,药品的搭配极有法度,与一般医生之随意堆砌药物断不可同日而语。中医遣方用药,每药的使用,都必须与其他药物相互为用、七情和合。因此,药味越多,就越容易出现不和、不当的搭配,影响全方的整体性和治疗效果。然而施老用药,常见二三十味之多,但即使药味再多,也配合得体、法度严谨,毫无烦琐冗赘之感,反倒彰显其华贵大方,非常人能及之气度,其处方之华美常令中医药界的行家交口称赞。他还善于将《伤寒》《金匮》的方剂参考应用,可以说对经方的使用已然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,这也是他学识渊博、辨证施治的见证。
施老十分擅用“对药”,所谓对药,就是在二三味药组合使用时,有些药物搭配起来使用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功效。他创制了许多对药的使用方法,对于中药的药性、药理极有研究。大量对药的使用,更加凸显了其方的华贵之气,是医学殿堂中难得一见的艺术珍品。他不仅善用大方,其使用单方、小方也得心应手,效如桴鼓。他在治学方面极为严谨,认为:“不可执一药以论方,不可执一方以论病,不可循一家之好而有失,不可肆一派之专以致误。”
辨证论治,是中医特长。施今墨在实践中感到:“八纲辨证并不完善,气血是人体的物质基础,十分重要,应该补充到八纲之中。”因此,提出十纲辨证, 即“以阴阳为总纲,表里虚实寒热气血为八纲”。这是他对八纲辨证的一个发展和完善。在治疗外感温热病上,他提出凡内有蕴热,便易招致外邪,表证不可只知发汗,还应注意“清里热”,在“解”与“清”二字上仔细推敲,创立了“七解三清”“五解五清”“三解七清”等法,使用得当,便效果极佳。
医者仁心,德高望重
79岁高龄时,他曾写下:“我老而未死,还能在医务工作岗位上,便是我的幸福,亦不虚度余年。”施今墨先生行医多年,医德高尚,极富爱心。
“学医先练字。”施先生曾教育自己的学生和子女,“药方关系到人的性命,如果字迹潦草使药房抓错药,这是医生的责任,要是药房负责,再去问大夫,这样又耽误了病人的时间,这还是医生的责任,所以做医生的一定要把字练好。”
病人来,起身迎;看完病,起身送。敬病人如宾客的施今墨在对待特殊病人时更是如此。每次行医时,得知下一位病人是孩子,他就立马把白大褂脱去,并让他的学生们也照做,为的就是不给孩子恐惧感。不仅如此,施老还在行医期间用心学习各地方言,只为带给病人更多的亲切感。
他对同道也非常敬重宽厚,从不贬谪他人。有患者拿前医处方请其评论,他则说:“方开得不错,各人有各人的路数,你也可以服我的药试一试……”他为人谦逊温和,常对学生们说:“人家说我是名医,其实还是没见过的病多,看不好的病多。”还说:“我的经验都是从为病人治病中得来的,我要还给病人才对得起他们,才觉心安。”
1969年病重时,他还一再交代要将自己的经验整理出来,继续为人民服务。1969年8月22日,这位中医史上中流砥柱的赫赫名医,结束了他奔波操劳却又意义非凡的一生,病逝于北京。
1982年,由祝谌予、翟济生、施如瑜(施今墨之女)、施小墨(原名施如雪、施今墨之子)修编的《施今墨临床经验集》终于出版,实现了施今墨“继续为人民服务”的遗愿。
时间悄然而逝,如今的中医在世界各地享誉盛名,相信这位曾为中医奉献了一生的老人,必然倍感欣慰。
山西大学校友会根据网络资料整理